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，一空沈默了。

那雙瞳孔中雖冷淡，但卻依舊滿是清澈，如同盛滿了山間斜照而出的，最燦爛的初陽一般。當初，在一空悠閑地枕著胳膊，半靠在樹下曬太陽小憩之時，也看到過如此一雙眼睛。

那個軟糯糯的小狐貍，兩只耳朵毛茸茸的，有些好奇地湊過來，身後的尾巴一晃一晃。

“姐姐，你在幹嘛呀？”

一空有些沒好氣，這擺明了是在樹下睡懶覺呢，這小狐貍還如此不知好歹，偏得湊過來打擾。

那時的秦一空還沒有殺上淩霄，不過是占山的大王，而那小狐貍也沒有成為叱咤一方的魔，身後不過一條小尾巴晃啊晃。

那時候，樹影透著陽光而下，那只軟糯糯的小妖怪，也有著相同的眼睛。

“我叫阿善，姐姐你呢？”

一空的心終是軟了，看著人群中有些淡漠，和其他小朋友顯得格格不入的孩子，終是忍不住將她帶到了身邊。

就算是上輩子欠了阿善的，不如就用這輩子來償還吧。

若是獨身一人，一空便可以天為蓋，以地為床，隨隨便便找棵大樹就能湊活著過一夜，但是如今帶著阿善在身邊，一空便只能重新想辦法賺錢，畢竟阿善還是孩子，身體嬌弱的很，更何況她如今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，千萬不能餓著。

一空沒有辦法，只好重新在路邊搭了個攤子，做回了自己道士的老本行，希望能夠掙得一些錢財，帶著阿善找個住處，吃上一頓好飯。

然而，一空搭起了算卦除妖的攤子，在烈日中等了整整一天，卻依舊不見有什麽人來。

畢竟，在如今這個科技如此發達的年代，已經很少有人相信什麽魑魅魍魎了，自從這裏建築聳立，城市出現之後，與自然便是遠了許多，許多妖不愛這鋼筋水泥的冰冷，大多都躲回了深山老林裏修煉，偶爾有鬧妖的也是些分布在山林之中的村莊。

然而一空憶起之前村莊中的經歷，不禁搖了搖頭，那些村莊已經如此貧困，一空若是還要收妖費，只會讓他們更加難過而已。

然而這城市中的人雖然富裕，卻不信一空這一套了。

城市之中，雖然妖怪很少，但是鬼魅依舊橫行，畢竟這人多的地方，利益糾紛愛恨糾纏之下，總是有些死後依舊有怨氣的鬼魂飄散不去。再加上這人口住的如此密集，鬼差工作總免不了有些遺漏。

接近下午之時，一幫幼兒園的孩子從一空面前而過，背著紅紅綠綠的小書包，像是剛剛郊游回家的，小孩兒嘰嘰喳喳，對外面一切的事務都是無比好奇，路過一空攤位時，對著那些奇怪的符紙奶聲奶氣地問道：

“老師，這是什麽呀？”

老師尷尬地對一空笑了笑，帶著隊伍快步走開了，然而一空敏銳的聽力還是捕捉到，在走遠之後，老師一本正經教育著孩子。

“這個是算命攤位，都是騙人的，寶寶們可不能輕易上當哦，要相信科學。”

一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，如今在這個時代，道士這一行真是吃不開了呀。

接近傍晚的時候，一空面前總算出現了一個人，一個男人很是緊張的站在一空攤子前面，詢問道：

“你這個算命準不準，不準我可不給錢。”

一空擡起頭來，看著面前印堂發黑的男子，只一眼便知道他最近被小鬼纏上了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
“我算命從來十拿九穩。”

那男子猶猶豫豫地坐下了，訴說道：

“我最近，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，總能聽到有很多孩子在我耳邊哭泣，吵吵嚷嚷的，我心煩又害怕，但是手腳總是無法動彈起身。”

“我去醫院看了，心理醫生說我最近由於和女朋友分手，過度消沈才產生了幻覺。”

“我也不指望你能看出什麽，只是想順便問一問，我這心病什麽時候才能好，是不是要找個新女朋友才能好的更快呀？”

一空擡頭，細細端詳了男子的眉眼和那額頭上的一團黑氣，低下頭暗念了一句咒語後，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。

“這不是什麽病，都是你的自作自受。”一空的語氣冷了下來。

那男子一聽，便也生氣了。

“你這個算命的，怎麽說話這麽難聽，我知道了，之後定是要我買什麽護身符，狠狠坑我一大筆錢，我就知道你們都是這個套路！”

一空懶得和他爭辯，面對他的嘲諷也只是冷笑。

“晚上在你耳邊哭的，是你前女友肚中的孩子，你因為她懷孕而拋棄了她，讓她無可奈何去流了這孩子。”

“若是我沒算錯，你有的孩子恐怕還不止這一個吧，不然纏上你的小鬼也不會這麽多。”

那男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，面容變得陰冷扭曲了起來。

“你胡說，我從來光明磊落，我和我女朋友分手是因為她父母看不上我！你又知道些什麽？”

一空知道這個男人是貪圖便宜，不願意承擔責任的無恥之徒，她若真替他除了鬼，還不一定能拿到錢，便滿是厭惡地揮了揮手。

“那就請便吧。”

那男人滿嘴臟話罵罵咧咧地走了，一空便也眼不見心不煩了。

要說這鬼魅，卻是難辦，畢竟他們不是像妖怪一樣，是為了自己的修為出來殘害人類，大部分都是被害死，冤有頭債有主地纏上人類，為的不過是討回一個公道，而正如這個男人一樣，大部分人也是罪有應得。

說因果報應，這便也算是合理，一空隨意插手亂了因果，極容易讓壞人逍遙法外，所以真的很難辦。

看著天一點點變黑，一空無奈收了攤位，看著乖巧安靜，默默陪了她一天的阿善，開口問道：

“你相信我是個道士，能降妖除魔嗎？”

那小阿善乖巧地點了點頭，道：“我相信姐姐。”

一空看著陪了她一天的孩子，心裏不禁滿是愧疚，開口問道：

“你餓嗎？”

阿善搖了搖頭，但是肚子的咕咕叫卻是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。

一空便是更加愧疚了，這孩子做了一天，什麽都沒吃，連水也沒能喝上一口，實屬自己的失職。

管它那麽多了，一空當即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，念了一個訣之後，石頭便化成了一整疊鈔票。

“走，姐姐帶你吃飯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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